“咚咚咚”十几片飞石冲破防御,打中了黄尘包围之中的清河,陈夏桂面前这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孩应声而倒。
灰蒙蒙的空气中,站着一个脸色发黄的男人和一个鲜血满溢倒地不起的男孩,围观的人群已经瞧出胜负了。
陈夏桂也缓缓停下手来,喘着灵力透体的粗气。
突然的一瞬间!
两块水推着的磨成刀锋的石头疾行着击中陈夏桂的胸口。
“啊!!!”
陈夏桂的眼前一片漆黑,甜腥的血气涌上喉头,胜利的宣判声还没传来,人群的喝彩声也戛然而止......
“不好意思,大叔,利用了你的身体。”倒地的清河艰难地翻过身来,他脸色尚可,擦着嘴角边流出的鲜血,喘着气说道:
“我知道一味被动防守我的灵力总会有告罄的一刻,而你不同,你是那么样的灵力充沛!所以我就依着你的思路做了个决定——故意吃你的飞石,让三块我的流石冲出去完成对你反击。”
清河说完又吐了口血,继续道:“我想我们又在同一起跑线上了吧。”
观众群中有人大喊,“是水系行术!”,哗然声一片,是的,流动的活水,村民们只在瓷碗河与梦里见过!
陈夏桂缓缓闭上双眼,让体内昨天已经消耗过量的血液回流进心脏,是的,他感受了下插在他胸口的两块锋利岩石。
男孩受伤后术能不足,伤口很浅,可血液还是顺着丝丝缕缕蔓延出身体外。
他自己心里一如明镜,他不能够再受伤了。
陈夏桂目光越过群集的镇民,望向北天边,命维山黑影硬硬地阻住了他的视野,陈夏桂低叹了一声。
他闭上了双眼,下颌上满是黑蔟蔟的胡须。他早已不再是个青春的中年人了。
“遁影·八瓣莲花”陈夏桂喃喃念出古咒文,两只枯手结了个古怪的旧印记,围绕他周身的一圈的八个方向裂变出八个影子,就像围着白红莲花的八个绿叶。
陈夏桂倒进其中的一瓣,消失在空气之中!
人群中又一片哗然!这根本不是土系行术,那八个黑色的影子和正统的“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”行术都格格不入,它是一个未知的世界,离却种灵大陆都那么远。
人群中有人想起了五年前,一个招摇过市的老头,他是个贩卖影子的沿星师,他在找稀有的土系神兽“媱”的影子。
神兽过际,不沾万物,却受阳月之光的照耀,影子也是凡物所有,故而神兽有影子,而不带离,留在原地,随风而逸。
老头儿在后山被发现尸体,身上没有一点伤口,只有头骨上倒插着一块锋利的石片,他是被土系行术使用者偷袭的,死亡来的太快,老头儿甚至没有反应下一秒就死去了。
可石头镇外这几座山上有数不清的盗贼、赌徒、佣兵......
老头的丧生再平常不过了,没有人怀疑到镇子里的居民。
直到今天,影子作为武器登台,才稍稍唤起了当年沉睡在居民们心中的一段往事。
影子顺着地面匍匐着游向清河,一记鲤鱼打挺,清河翻身站起,八个影子同时到来,陈夏桂从其中之一中腾跳而起“峰刃”划过,清河一个侧身,“刀锋”刺破男孩红润的右脸
另一个影子接住陈夏桂。
又另一边影子,陈夏桂跃身而出,挥舞手变成的“峰刃”,不成,再潜入影子......
来来回回好多次,幸亏得清河仅剩的两个葫芦水流攀住每次跳跃而起的陈夏桂,缓冲他一段,否则清河早就已经被打进地下厚重的泥土里了。
陈夏桂攻击成效甚微,清河在围困之中换了换脑子,他记起叔叔一早在他耳边提起的陈夏桂的“光与影”。
“是‘光’与‘影’!”叔叔强调道。
是的,影子是掩体,那光呢?清河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,他第一要做的是确定陈夏桂的位置。
可与此同时,陈夏桂的攻击霎时停下来了,只剩一片扬起的黄尘在空中飘摇,下一刻,影子从附着的地面一个个立起来,全是陈夏桂大小的黑色轮廓,手里面提着一把把白色光剑
——“极光·盈”
影子吸饱了太阳,“光”终于是出现了。
连胸口插着的两片石块,八个影子都模拟起来。
是八对一!
清河笑了笑,最后一个葫芦盖子打开,在酷日下,水流出容器外一秒即碎成水汽。
他想起老姜家人的脸,包括在他三岁时过世的爷爷,那都是不安于本分,锋利的轮廓上闪亮着一双狡黠眼睛的脸。
师谷平原的教科书里,紫眼虎须的扶昌在封面上静静的看着他的孩子,他的身上罩着闪亮金属色琉璃外衣,清河少儿念想,圣人并非书里描述的那样——
扶昌以金属为重,最不耐烦水系,最鄙夷土系之人......
深埋在每个土族人民内心里的是,扶昌最后的一丝生寿种养出了土族,他们才是扶昌最疼爱的孩子!
这也是清河人生第一次很严肃地想问题——他要赢,他要出去,他不但要去找寻外婆一家,他还要冲去浮甲城......
去弄明白土族人的宿命和一直横亘在师谷平原每户家庭的上空,那段一如书中描述的屈辱的王战历史
——土族的全线溃败,术士和士兵死伤殆尽直至卖妻鬻子......庄稼和富足的家庭生活会毁了他,他等不来下一个十年了......
面积巨大的场地上,清河跑动起来,八个影子也跑动起来,提着流光剑要砍翻少年,两个左边、两个右边,前面、后面,黄尘再一次掩盖住观众的视野。
崩腾着围上来的八个影子左行右动,没费什么力气便抓住了清河,陈夏桂也抓住了那个一直纷扰在他无底梦乡中的杨华上!
那个十年前戏耍他的天才,杨华上的脸和年轻的清河的脸重合到一块。
陈夏桂他还是抓住了他的梦魇!
人群中景云紧张地握住姜立延的双手,她确实来赴她小阿河的约了。眼前,清河被一个影子倒着抓起来,最后一个葫芦里的水也流干了。
“到此为止了吗”?!
清河被提到一个可以刺穿双手的高度,八把光剑熠熠生光,在耀目的正中午,男孩的脸掩在阴影里已经模糊不清,观众的呐喊在男孩耳中嗡嗡作响,眼前的世界倒悬并且模糊。
可目力所及中的男孩,嘴角是嘤嘤吐血,身体也是满布血孔,只等着陈夏桂的最后一击,化形入地,一切关于世外的欲望和幻想便就此打住......
但观众们分明是听见了男孩最后一句,既不是求饶也无关放弃的那句,是句指意难明的:
“水...阵...若...虫”?
一只两指粗细的细长蛇含着利石在空气中打滚,翻腾在八个影子的后边,它的灰色鳞甲狰狞可怖,在白底的水中长出双爪和一个巨大的蛇头.
蛇怪口挟宝剑,以若闪电般的速度撞向最左边的那个影子......
烈日晴空,只听得陈夏桂一声惨绝人寰的喊叫,八个影子合为一处,陈夏桂的肚子让锋利的石头捅破,血流如注......
巨大的伤创刺痛之下,他反手扔开了清河,局势在一瞬间完完全全掉了个头!
清河剧烈地撞击在地上,急切地吐了几口血,清醒过来。融进地里的陈夏桂融在这片黄土上久久不肯离去......他再也等不来第四个十年了。
“你是怎么判断的?还有石块?石块又是何时准备?”不甘心的陈夏桂替着还一脸茫然的观众问道。
清河缓了缓,深邃的眸子里是片汪洋,嘴唇还是在不住颤抖,回答道:
“我说了,咳......有三块石头冲了出去,而你的胸口上面只插了两块,那第三块呢?咳......
“正面是不可能攻击到你的,所以第三块是一直飘着在外面,我的第六个葫芦就是为了延续它得以不断飞行而倾倒出去的。”
清河顿了顿,继续道:“你实在太强了!其实你只需要用到‘影’就足够打倒我了,咳......你就那样耗着我,我总会体力不支,会倒下。
“反而是你的‘光’出卖了你,我本来是真的束手无策,化形成影的你,让我藏住的石刀没有方向,可再一次的化影成形的你是八个,八个一模一样!
“对所有人来说都那么天衣无缝,可真正的你身上在流血,会有腥气,咳......
“烈日给你影子却也给了辨别血的气味,只要你跑动起来,你的血味就会丝丝缕缕撞击我的鼻道,而飘逸在空中的血分子也因为你的跑动变得狂热,是你输给了你自己!
“你实在是太强了,咳......”
陈夏桂再未发一言,他在地里沉沉往下降,像是没有尽头一般。
清河仰面躺倒,“咯咯咯”地笑起来,他姜清河凭着自己的努力打倒了一个强者,陈夏桂是那么强!清河想到。
可他不知道这些镇子里的强者甚至连凭级都没有,一个崭新的世界正在向他徐徐展开。